“时光一去不复回,往事只能回味……”作为一名80后,一次老家之行足以撞开我那渐行渐远的童年记忆的大门……
1
看着那些变了又似乎没变的景物,以及那些往日熟悉现在却已衰老的脸庞,想着那些早已消失在生命长河里再也见不到的故人,心底里透出来的,有失落,有惆怅。是的,惆怅。
恍惚间,总觉得拐角处会遇见童年的小伙伴:依旧是那倔强俏皮的模样,依旧是那脆生生的呼喊——“走唻,上学嘁唻~”,挥着的依旧是那被大鼻涕擦得黑亮的袄袖子……
然而,我离开老家已整整30年。
街上,有一些正在嬉闹的孩子。你看他们,正如竹笋拔节般成长。他们,早已是当年的孩子的孩子。偶尔会撞上几束探寻的目光,不消几秒钟,他们便垂了眼睑私语些什么,之后,依然是嬉闹,依然是无忧无虑的快乐……
就连小学时充当教室和办公室的两座庙宇也早已成了文物进了城,被安置得妥妥帖帖。那两排平房却得以保存,许是翻修过,看上去倒是干净又整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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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那时候的晚自习。没有人讲课,也没有人全时段管理,只是偶尔会有校长、老师的巡视。“当当当”急促的钟声响起,我们就自觉上起了自习。停电是常态,教室里经常摇曳着昏黄的烛光,也有燃着的煤油灯。不记得那些夜晚究竟写了什么作业,读了什么书,只记得借着烛光烤豆子、烤粉条的情形。
细细的铁丝捆住一个啤酒瓶盖,多出的部分捏在手里,瓶盖里滴上几滴蜡烛油,举到微弱的烛光上烤化,丢几粒黄豆在里面,不一会儿,便传来诱人的香气。将盖子往桌子上一磕,挑出豆粒,捻掉皮往嘴里一扔,“嘎嘣嘎嘣”,香香的,酥酥的……烛油固化后再次放进盖子,新一轮的烧烤就又开始了。
烤粉条也很有意思。将一截长长的地瓜粉条在跳动的火焰上一抖,“呲”的一声,粉条就膨化了,不断移动粉条,整个一截便都成了美味。
3
放学啦!和小伙伴熙熙攘攘地走出校园,三个一群,五个一伙,肩并肩、手拉手,挤挤挨挨往家走,偶有提前埋伏的男生从拐角处蹦出来,发出“啊”的怪叫,同时还用手电筒从下往上照着伸出的舌头,那奇怪的模样像极了电影里的“黑白无常”,即使明知会这样,每次还是会被吓得乱成一团。大路还好,有同行者。说说笑笑、打打闹闹间并不难熬。我家稍远一点,越往家走,同行的伙伴越少。穿越最后一条小胡同,便成了我一个人的战战兢兢。
童年独行的小路总是漆黑又漫长。两边的围墙上,高处搭的是丝瓜秧、地瓜秧,低处围着的是玉米秸、芝麻杆……本就幽狭的胡同显得愈发得幽狭。更何况,惨淡的月光下,那些高高低低的存放物恰似鬼魅潜形。不知名的野猫突然“喵呜”一声从脚边蹿过,很难让人不起鸡皮疙瘩。于是心越发慌乱,脚步越走越快,直到看见那盏昏黄的院灯,才会有一种劫后余生的轻松。
4
白天则要好得多,但是,也不尽然……
有一次我去上学,如往常一样走在幽狭的胡同里,突然身后传来疾速的跑步声。回头一看,一头惊牛正扬着四蹄向我飞奔而来!我应该是吓傻了,随即飞奔起来。我在前面跑,牛在后面追,我没命地跑,牛没命地追,我甚至能感觉到它嘴里吐出的粗气触到了我的后背……短短十几秒,如同过了一个世纪,终于到了胡同尽头,我一闪身缩在一边,而牛收不住脚,径直跑远……我早已惊出一身冷汗。
有一年,家里养了一些鹅,散在院子里。我每次进门,它们都会伸长了脖子用那恐怖的黄嘴来扭我。我若惊叫连连飞跑几步,它们则脖子梗得直直的,忽闪着翅膀撵起来,嘴里还发出很大的怪叫声。那种骇人的架势每次都让我心有余悸。我妈说,鹅欺小孩。教我临近家门,拾一根长长的玉米秸,一路打着进门。自此,我便如悟空用上了金箍棒,奈它是什么凶狠的鹅大爷,总是揍得它近不了身。
最让我崩溃的,是无处不在的蛇!你去菜园,刚转过墙角,就看见一条蛇吐着信子悠然地爬过来;你推着小车去地里,会发现路上盘着一条蛇,你的车轱辘几乎要轧上它;你去上学时,一歪头,会看见邻居家的阴沟里盘着一条或几条目光炯炯的蛇;你压水时,一转头,东墙缝里探出的蛇头“倏地”一下缩回了洞里;你去麦秸垛抱柴火,柴火里掉出一节一节蛇蜕下的皮;甚至你去上旱厕,还没等蹲下,就看见了脚边有一条甩着尾巴的蛇……作为“恐蛇一族”,这些经历都是我的“噩梦”!
5
必须承认,我的童年的记忆里的确有很多的暗黑。但林林总总涌上我心头的,决不止这些暗黑,还有……
家北面的菜园子里,种着各种应季的蔬菜,茄子、西红柿、黄瓜、白菜、芸豆、土豆、莴苣……应有尽有。长豆角长成了,揪一根,塞进葱叶子里,从头吃到尾;黄瓜的小刺很坚挺,扎得手生疼;西红柿还不够红就已经塞进馋不可耐的嘴巴里……
我最常做的,便是饭罢背个驮篓去打猪草。我家的四头肥猪嘴巴刁钻,猪食拱完了必定还要加点餐。马齿苋、芋头叶、灰灰菜、应生菜……它们来者不拒。村东、村西的地里,流下了我多少辛勤的汗滴。徒手拔,镰刀割,砍刀砍,一棵一棵把大大的驮篓装满。
村里有两片葡萄地,周围加了荆棘,打猪草的贪嘴小孩从荆棘丛里伸手进去能摘得三两粒便心满意足地离去,全然忘记那毒辣的日头,满脸的汗;村北有条沟里,里面长满了红色的果实,听信了小伙伴说的“那是‘药狗豆’,狗吃了会死的”的诓诈之语,想摘又不敢摘,遗憾那么漂亮的豆豆非但无用,还是“坏东西”!现在想来,那不过就是枸杞而已。
跟着大人去坡里掰玉米。干活只是幌子,小孩子的世界怎么可能只有干活?捉蚂蚱、逮蛐蛐、摘甜茄、采灯笼果……那时候的蚂蚱个大腿利,大腿上锯齿形的倒刺经常会把你的手划出血迹;蛐蛐挺多,大部分是圆头的,若是捉住一只戴着“警官帽”的方头蛐蛐,也定会骄傲地向伙伴炫耀半天;熟透了的甜茄黑紫色,酸酸甜甜,味道远比灯笼果要好得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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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王河从村子边上缓缓流过。那时候,水很清,也很浅。将鞋子扔在岸上,和小伙伴们赤着脚在水里走来又走去。蔚蓝的天空下,绿绿的芦苇丛,清清的河水,金黄的沙地……这里的记忆很是美丽。
芦苇丛里有许多蒲棒,长长的,状如圆柱体,内似棉絮状,整个看上去,有点像现在我们常吃的烤肠。若有擦伤出血,只消揪一小撮茸毛按到伤口上,便可消炎止血,抑菌去肿。
河里有鱼,肉眼可见,泥鳅尤多。我爸休假时,总会去捉,一条条泥鳅被甩在河边的空地上。火辣辣的日头下,它们使劲拧着身子拍打着土地,直到一动也不能动……捉够了带回家晒干,碾碎。目的只有一个——给鸡们增加营养,盼着能多拾几个鸡蛋。
我爷爷在河边开垦了很多荒地,种上大片大片的地瓜。沙地似乎很适合地瓜生长。结得很多,黄皮的,红皮的,黄瓤的,红瓤的……收获的季节,地瓜干铺满了沙地。活儿干腻了,便挖个坑,拾点柴火在背风处瓯地瓜;等待地瓜熟的时间里,捉蚂蚱、逮蝈蝈,有的蝈蝈能发出好听的声音,拿麦秸杆编个简易的笼子,带回家让它给唱歌听。当地瓜的香味悠悠传来时,手头上的“战利品”已经一堆了。
我爷爷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脾气暴躁,但是一辈子踏实肯下力,除了干农活,还弄个脚蹬三轮赶集,卖一些日常用品,和一些小玩意儿,偶尔农闲还骑着小三轮去“下乡”。有一年,我和堂妹跟着爷爷赶集卖货。他进了一批呼啦圈,那时候,呼啦圈可是新鲜玩意儿,很多人都没见过,我俩就把呼啦圈套在身上转,吸引了不少买主。记得那天我爷爷很高兴,笑得胡子都一撅一撅的。
7
实际上,那些年家里条件挺艰苦。我爸在外地当兵,我妈一个人主内又主外,下了不少力,也遭了不少罪。
记得堂屋的门后有个脸盆架子,上面放个洗脸盆,有一段时间,每天早晨都会有蝎子掉到盆里。瓷盆打滑,掉下来就爬不出去,只是徒劳地在里面爬来爬去,我妈说,上面有个蝎子窝,蝎子打架就会往下掉。
印象里,我们家一年四季都挂蚊帐,不为别的,只为防蝎子、老鼠和蛇。有一次,半夜里被我妈惊醒,原来是有只蝎子竟然进了蚊帐,她怕蝎子蛰人,大半夜戴着手套、打着手电终于逮住了才安心。
还有一次,我在床头的缝纫机上看到一只大老鼠,它的行动十分迟缓。当时,我妈不在家,我犹豫再三,就近拿起给蜂窝煤炉投眼儿的签子,很容易就插住了它的脖子。它挣扎着,动作幅度却不大,签子并不尖利,它的皮毛也很厚,伤不了它,却也跑不掉。它用浑浊的小眼睛瞪着我,我用恐惧的目光瞪着它。就这样,一人一鼠对峙了不知有多久,直到我妈回来,才帮我处理了它。我妈告诉我,那是一只快要生崽子的母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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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院外有棵大杨树,特别粗壮,大概需要两人合抱才抱得过来。有一年夏天,突然刮起了龙卷风。霎时间,天昏地暗,风狂雨急。我站在堂屋里,眼睁睁地看着那棵大树冲着我就倒了过来,瞬间眼前就一片黑暗。大树没有砸到我,却把我家南墙砸塌了,墙根下的小鸭子也有伤亡。村子里大一点的树全都连根拔起,地上黑压压的,净是飞不起来的蝉……我和我弟穿上皮靴子满村转,捡了两脸盆的蝉。小孩子哪里懂什么灾后重建和大人的辛酸,只顾得把蝉颈处的瘦肉蛋儿择下来,让我妈给油炸,过足了嘴瘾。
提到我妈,就不能不说冬天雪后捕麻雀的事,因为这个技能我是得了她的真传。真得就像鲁迅先生写的“雪地捕鸟”那样。扫开一块雪,露出地面。用一个玉米棒槌支起一个簸箕,下面撒些玉米,棒槌上系一条长绳,我躲在虚掩的门里牵着,看鸟雀下来啄食,走到簸箕底下的时候,将绳子一拉,便罩住了。冬天的麻雀胖胖的,肥肥的,在少见荤腥的80年代,我妈的巧手却能很快做出一盘香喷喷的炒麻雀,让我可以吃得肚满肠圆。
是一个冬天,机缘巧合捡到一只刺猬,用破了的大缸扣在院里,晚上,刺猬像老头一样的咳嗽,让我惊奇不已。为了不让刺猬冻死,等我睡着,我妈便把大缸掀开放它逃生去了,以至于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我都期待刺猬能幻化成精回来报答我妈的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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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常组织春游、秋游。徒步来到村南的山上,摘松子,翻开石头捉蝎子,把“战利品”交给老师,这叫勤工俭学。
班主任一声令下,我们就会去他家地里帮着掰玉米。整个班的人都去,那场面,真叫一个沸沸扬扬,火爆十足!掰完了运回去,就开始扒玉米了。我们围成一大圈,个个争先恐后,时间不长,“玉米山”就被趟平了!
老师家里还养蜂,有一次,一只蜜蜂蛰伤了一个调皮偷看它们的男孩,他的脸肿得发黄发亮,连眼睛都睁不开,被我们嘲笑了好久……但我从未听说有哪个家长曾经对此表示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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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上四年级的时候开发了新技能——骑自行车。
那时候的自行车,高高的,有大梁。我爸从车座子上给我横着绑了根长棍子,又把我扶上车,我竟然立刻就歪歪扭扭地骑着出门了!出门不久就发现个问题:下不来了!没办法,只好围着村子转了个圈,这才骑回大门口,铆足了劲喊出我爸,在他的帮助下我才下了自行车。
会上会下会骑了,还会“套腿”了,不去打麦场里显摆显摆是不可能的!村里的小孩大都在这里练车、秀车技,这不,有个小伙伴正在展示“反面套腿”的绝活。这有啥难的?冰雪聪明的咱一学就会!“嚯!厉害!”小伙伴的赞美还没落地,我就发现车子冲着沟就过去了!完了!完了!反面骑车,车把不听使唤拐不了弯。眼见连人带车都要栽进两米深的大沟里,我的脑袋灵光乍现——“砰”的一声,我跳车了!人摔在打麦场里,安然无恙,车子却“扑通”一声去沟里睡觉了。我舅、我姥爷拿来井绳勾住车子,打水般给拔上来,顺便还夸我没把自己弄沟里去“挺能的”!
技术纯熟后,我就开始带着我弟大街小巷到处窜了。有一次,我带他去了南山。不料,回来的时候,右腿裤脚被车链子绞住了!下不来,也登不动,车子“嘎牛嘎牛”地随时要倒……不知当时抽的什么风,我竟然喊后座上那个仅两三岁的娃娃让他跳车(实际上,那时的我也只有八九岁而已)。他自然是不会跳的,两三岁的年龄话都说不利落,估计也根本不知道我这个不靠谱的姐嘴里喊得啥。万幸,我在危急的时刻看见了救星——正在地里干活的本家舅舅,一向内秀、说话小声小气的我大呼小叫地跟他说了情况,我舅三步并做两步,从地里飞奔过来,帮我稳住车子,把我弟抱了下来。犹记得我弟像个茫然的肉墩子,全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眨巴着他的小眼睛,仿佛在说:“车车坐得好好的,干嘛把我提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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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弟是个福将。
还是在他两三岁的时候,我妈抱他赶集,看抓奖的。因为站得近,他伸手就抓了一个阄,我妈吓得赶紧从他手里抠出来还给人家。人家不乐意,说三块钱抓一次,要我妈交钱。在冰糕五分钱一块的那个年代,三块钱可不少。我妈好说歹说人家也不同意她还回来。我妈掏空了口袋,不情愿地给了人家钱!一开奖——一块石英钟!就是那种挂在墙上方方正正石英钟!主家肠子都悔青了。在一片羡慕声中,我妈集都不赶了,抱着我弟和石英钟就回家了。就是这块钟,我弟高考那年还在墙上端端正正的挂着,跑得还很准。
我弟稍大一点,我俩便经常吵架了。吵着吵着,一言不合我就开揍,当然,他会反抗。奈何我比他大那么多,他一直也沾不了光。再说,他也不是那种娇生惯养、爱告状的小孩,就这样,一直揍到我参加工作、他上初一那年,忘了因为啥,那天我俩又揍起来了,我下手应该是比较狠,他委屈极了,说:“你揍了我这么多年了,还天天揍,你以为我真揍不过你吗?我是让着你。”我突然良心发现,开始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最主要的是,他那时个子已经发起来,我衡量了一下,他真还手,我应该治不了他了。于是,从那以后,他的挨揍之路便终止了。
实际上,我也并不是只会欺负他。从小,我也挺疼他的,没少看他,抱着、背着到处走,就连跟小伙伴踢毽子、砸沙包也得顾着他。有一次,一个比我大的男孩突然踢了他一脚,我立马疯了,追着连骂带卷,见了那个男孩的妈,还气愤不已地告了状,他妈开着玩笑不以为意,我不依不饶,一边哭一边声讨,直到我妈来了这事才算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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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爸转业进了公安局工作。我们也举家搬迁,要去往别处。那一年,我十岁。
新家的条件远胜于老家,我甚至有了自己独立的卧室。我再也不用打猪草,不用去菜园,不用拾麦穗、栾地瓜,也没有地儿可以逮蚂蚱、捉蝈蝈了……离开老家,我也只能看那院子里高墙上的四角的天空了。幸而,我妈闲不住,她在院子里种了许多菜,茄子,豆角,辣椒,木耳菜……还栽了葡萄和草莓,甚至还在院中的水池里养了一只大乌龟,也算给生活增添了几分趣味!
那时候,电视游戏机、影碟机正风靡。我爸也开明,买了游戏卡和手柄,完成作业以后,我和我弟便可以玩游戏。什么“魂斗罗”“坦克大战”“超级玛丽”……每一款游戏都玩了千百遍,他吐槽我“技术不行”“没长眼”,我骂他“可真菜”“是个笨蛋”……
也看影碟,成龙主演的《A计划》《飞鹰计划》是我们的最爱,搞笑的港台风让我们笑得前仰后合;九叔的《僵尸家族》也看,当时觉得很恐怖,但是偏要捂着眼睛看,抓着我弟的衣服看。许是那时的启蒙,成年后,我多次回味,只觉得那是何等暖心感人的影片。于是,又断断续续看完了九叔所有的电影——“半碗清水照乾坤,一张灵符命鬼神。脚踏阴阳八卦步,手持木剑斩妖魂。沉香清酒奠其志,道气长留天地人。红绳糯米今犹在,不见当年道士林……”
扯远了,扯远了。
匆匆那些年,早已从我的身边悄悄流逝!当年懵懂无知的孩童业已步入中年……
叹一声,那远去的童年;叹一声,世事的变迁。知否?总会有人在静谧的夜里,追忆那涓涓的似水流年!
文体类别:散文
作者姓名:王慧茹
作者单位:山东省肥城市王瓜店街道蒋庄社区学校
壹点号 晚山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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